[台南匠人]台式刺繡衝出廟宇 父女以默契承傳民間絢麗

Yan：「做刺繡不會很辛苦嗎？」

林婕瑀：「那你工作辛苦嗎？」

Yan: 「辛苦﹗」

林婕瑀：「就是啦﹗有什麼工作不辛苦？可是他們(台繡師傅)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，還會得到滿足感。」100%認同﹗

府城光彩繡莊第二代繼承人林婕瑀簡單直接的回答，勾回我的初心。

走在台南的大街小巷上，會發覺廟宇好像比便利店還要多。踏進廟宇一刻，你已經和台灣刺繡有了第一次接觸。「台繡基本上都是從宗教刺繡延伸過來的，以前大家對台灣刺繡的觀念挺模糊，如果我告訴你這是應用在你於廟內拜拜時可以看到的，如神明雕像穿著的應用服裝，或者是用具上面，便會較為了解。台灣刺繡被長期用在宗教上，宗教被祟拜的境界又是被大眾所認識的。你說它是一個台灣文化，它確實是。因為台灣從『唐山過台灣以來』到現在，宗教方面，它似乎佔著一席之地。」

台灣刺繡形象立體、色彩強烈，主題也十分突出。「早期的台灣刺繡，作品一定都是吉祥物。比較眾所皆知的有龍、鳳，甚至麒麟，代表的都是吉祥。大家那時候的物資不是太富裕，希望都能夠祈求平安。所以在台灣刺繡的圖騰當中，這些龍、鳳等吉祥圖騰，就代表我們人心所想要的一個組合。」

林婕瑀便是於繡莊中成長，有點像小說中的女主角：「我小時候就很喜歡刺繡，因為那時覺得身邊很多阿姨叔叔在做同一樣動作，好像很好玩，所以我也會吵著要去做。這個一做下去，就會覺得受線材的影響還挺深的。因為刺繡的線材都很華麗鮮艷，也影響到我年輕時候的穿著。」

長大了，總想見識世面。踏過千山百海，還是覺得家中承傳的手藝最值得全情投入：「我在年輕的時候其實都在做業務工作，可以跟不少人接觸，甚至還當過旅行社領隊，去過各國見識。後來會捨棄這些外面的工作，回來跟爸爸再從新開始做刺繡，最初是因為當時覺得父親真的很辛苦。他一個人要裡裡外外的張羅，我覺得人再怎麼厲害，還是要一個助手，純粹只想減輕爸爸的工作負擔。但因為經歷了重拾刺繡的過程，發覺自家作品確實有它的美感，可是這個美感又缺乏了現代感。我就想，既然刺繡圖騰都是吉祥圖騰，我相信它一定有更好的組合方式。透過長期跟父親和客人的接觸，或者委託製作的方式，就會發現原來可以從組合方面提升刺繡作品的風格，以及其意涵，帶給我們下一代更美好的用意。

台繡非常有特色的地方在於我們是用拿捏棉花下去縫製，是縫啊，不是塞。很多人問我是不是塞的，就是猛塞硬塞。如果塞的話，便沒有起低起伏，或是一個凹凸。能拿捏棉花去縫製，其實須要功夫，這是第一個很大的特色。第二個特色就是我們所謂的線材，即是蒼線。有時候聽到的蔥線，它的正名應該叫蒼線。蒼線較粗，中空像一條幼幼長長的管，外面帶有金屬光澤的塑料，台灣刺繡慣用的顏色有金、銀、桃紅、藍、綠、黑。透過這種特殊線材去縫飾所產生的光影和色澤，是不能被機器所取代，也沒有別的縫製方法，通通只能用釘線縫。第三個特色，便是來自工藝師風格的構圖，就像每個人欣賞的畫家都不一樣，工藝師的風格加上線材運用，都有很大差異。以新生代來說，我是第二代，我會採用的元素就更多了。」

林婕瑀的父親林玉泉十多歲便開始拜師學刺繡，四十二歲創立府城光彩繡莊，現在接近八十歲了，當地人都叫他「老繡才」。林師傅曾贈作品給多明尼加其和國前總統費南德斯，亦參加過日本京都Gallery Artislong十五週年特邀個展計劃。現在桃李滿門，就連他的徒弟們也獲獎無數。老師傅對傳統總有份執著，後生的，愛追求時尚，當父女變成合作伙伴，有代溝嗎？

「我覺得兩代之間，溝通一定都會有衝突。我覺得的父親還蠻好的，他不是要反對你，他只是聽不懂、看不明，或者想不清楚你要怎樣做。所以通常我的做法就是我會堅持我想要做的，我做出來會有一定的成果讓他能夠去接受。他剛開始的反對大概是害怕我犯錯，而我們沒有犯錯之餘，更有突破性和成功案。所以，我們父女兩個也是教學相長，他現在也很能夠去接受現代的服裝設計師，運用台灣刺繡去做作品。

其實小時候看到刺繡的程序，都是一個很好的回憶。其實小時候看到刺繡的程序，都是一個很好的回憶。因為父親從我有印象以來，我只要張開眼睛，他都在工作，我閉上眼的時候，他也是在工作。其實現在我們有兩邊都須要互相去管理，我還是會透過監視系統，叮嚀一下: 『爸爸，你該休息了﹗』也因為有這樣的成長，我跟父親之間有很多默契是小時候沒有的。」說起爸爸的辛勞，當女兒的也心痛得快哭了。不過，老師傅也沒有退休的打算。

父親為台繡投入了一輩子，林婕瑀不希望看見台繡式微。「其實很多人不懂台灣刺繡，無論是民間或者官方。大家不太了解，因為資訊真的很少。這些資訊大部分還是來自中國沿海地區，大部分使用方式也停留在我們早期五、六十年代。對我來說，是非常可惜。我畢業跟父親那麼多年，應該為我父親一輩子從事的台灣傳統刺繡去做一個紀錄。早期我跟父親都是做傳統教學、刺繡體驗教學。到近年，我開始嘗試去跟很多的設計師，不管是服裝設計師、室內空間設計師，或者是空間裝飾藝術，想要大量做一些突破。目前的程度，我打算用自己去做紀錄。因為我們一個人一天只有24小時，24小時也不可能每小時都在說話，我跟我父親能阿去做口語上的講解，基本上是很有限。所以我希望透過我的整理，能夠讓更多人了解台灣傳統刺繡。不管是從它的製法、它的工藝，它有一定的魅力。這是我目前能做的，也是文字跟圖檔的紀錄，能讓下一代清楚看到這個產業基本上是不會失傳、沒落。或者會太過辛苦、太過困難，把外面的傳說慢慢打破。」

林婕瑀去年年中在台車開了間賣海鮮粥的小餐館，不用跨張的裝潢，牆上掛上台灣刺繡作品，剛好可以試驗「台灣刺繡文化館」的概念。她尤其滿意當中繡上「台灣」二字的作品：「這一幅我很喜歡，是因為我沒有使用傳統線材，第一，我所表現的刺繡手法完全都在上面，包括所謂的縫棉花，它不是用塞的，而是一針一線縫的。我不把棉花包起來，是因為我要清楚介紹縫棉花的技巧。然後就是看到這logo時侯，老是一個台灣文化，不是只有台南或者是刺繡文化。所以在製作時，我想到客家文化也是有特色的部分。以榻榻米作為基底布，是因為榻榻米是我們很多人小時候的回憶，那時候大家都是睡榻榻米長大的。所以這幅作品就在這麼簡單的概念之下去形成，做這幅作品，其實我也只是想告訴想學刺繡的，你的技法懂了之後，你就可以創作，創作不一定要複雜。」

府城光彩繡莊

地址：台南市中西區永福路二段186-3號

電話：+886 911 781 115